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民间故事:财神爷盯上了倒霉蛋

腊月二十九的傍晚,周福生蹲在自家门槛上,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呆。寒风卷着几片枯叶从他脚边滚过,发出沙沙的响声,像是嘲笑他的穷困潦倒。

"福生,米缸又见底了。"屋里传来妻子林氏虚弱的咳嗽声,"明天就是除夕了,咱们家连顿饺子都包不起..."

周福生没吭声,只是把粗糙的双手插进破棉袄袖子里,缩了缩脖子。三年前那场大旱,把他家十亩薄田的收成毁了大半;去年好不容易盼来雨水,又遇上了蝗灾;今年更倒霉,他耕田时不小心伤了腿,误了农时,收成还不及往年一半。

"村里人都说你是扫把星转世,"隔壁王婶尖利的声音隔着土墙传来,"谁沾上你谁倒霉!去年借给你半升米,我家鸡就全病死了!"

周福生吐了口唾沫,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。他今年三十有五,却已经驼了背,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。村里人都叫他"霉老三",说他比霉豆腐还霉上三分。

"我去趟镇上。"周福生朝屋里喊了声,没等回应就迈出了院门。

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,周福生却感觉不到疼。他满脑子都是妻子蜡黄的脸和空荡荡的米缸。路过村口时,他看见张财主家正在杀年猪,肥硕的白猪被几个壮汉按在条凳上,凄厉的叫声传得老远。

"周老弟!"张财主挺着肚子招呼他,"要不要来两斤猪肉?便宜卖你,二十文一斤!"

周福生摇摇头,加快脚步走了过去。二十文?他兜里连两文钱都凑不出来。

镇上的街道张灯结彩,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人。周福生像条灰溜溜的野狗,在人群中穿行。路过李记药铺时,他停下脚步,摸了摸怀里那包了又包的药方——林氏的咳血症需要人参入药,可最便宜的参须也要一两银子。

"让开让开!别挡道!"一个穿着绸缎衣裳的胖子推开他,周福生踉跄几步,差点摔倒。那胖子看都不看他一眼,径直走进药铺,高声嚷着要买上好的山参。

周福生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肉里。他突然转身,朝镇西头走去。

财神庙坐落在镇西的小山包上,平日里香火鼎盛,除夕前夜更是人山人海。周福生挤在人群中,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商贾乡绅在财神像前跪拜,供奉整只的烧猪、成串的铜钱,甚至还有明晃晃的银锭。

"求财神爷保佑来年生意兴隆!"

"财神老爷开恩,让我家小子中个举人!"

"信女愿捐金身,只求财神赐个胖孙子!"

此起彼伏的祈愿声中,周福生不禁哑然失笑,嘟囔道:“财神爷只管让人发财,怎么还有人求功名求子嗣的?”

正殿中央那尊鎏金财神爷,圆脸长须,左手持金元宝,右手握玉如意,笑得慈祥又富态。神像前供桌上堆满了供品,香油钱塞满了三个大木箱。

"要是能分我一点..."周福生咽了口唾沫,肚子咕咕直叫。他已经两天没吃顿饱饭了。

天色渐暗,香客们陆续离开。庙祝开始清点供品,小徒弟拿着扫帚打扫庭院。周福生躲在庙外老槐树后,冻得直跺脚。他盘算着等人都走了,偷些供品回去,好歹让林氏过个有肉吃的年。

三更梆子响过,财神庙终于安静下来。周福生蹑手蹑脚地翻过矮墙,溜进正殿。月光从窗棂间漏进来,照在财神像上,金灿灿的晃眼。

供桌上的烧鸡、水果、糕点散发着诱人的香气。周福生抓起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,油汁顺着嘴角流到下巴。他吃得急,呛得直咳嗽,又赶紧捂住嘴。

"对不住,财神爷,我实在是..."周福生含混不清地嘟囔着,突然灵光一闪,"要不我请尊财神回家供着?说不定能转转运..."

正殿两侧排列着十几尊小财神像,是香客们请回家供奉的。周福生擦擦手,挑了尊看起来最慈眉善目的,小心翼翼地抱起来。

就在他转身要走时,脚下一绊,整个人向前扑去。周福生下意识地护住怀里的小财神像,却听见"咔嚓"一声脆响——他的手肘撞倒了主神像前的玉如意,那柄精美的如意摔在地上,断成三截。

"完了完了!"周福生面如土色,手忙脚乱地想将如意拼回去。突然,他感觉后颈一凉,好像有人在他耳边吹气。

"小伙子,大过年的,拆我家房子啊?"

周福生吓得魂飞魄散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他战战兢兢地回头,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蹲在他身后,正笑眯眯地看着他。老头穿着金光闪闪的袍子,头上戴着奇怪的帽子,活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。

"财、财神爷?"周福生牙齿打颤。

"可不就是我嘛。"老头拍拍膝盖站起来,"你小子胆子不小,偷供品就算了,还想偷我的分神像?"

周福生跪在地上直磕头:"财神老爷饶命!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,家里婆娘病着,连年饭都..."

"行了行了,"财神摆摆手,"你把我的玉如意打碎了,这事儿怎么说?"

"我赔!我一定赔!"周福生说完就后悔了——他拿什么赔?

财神捋着长须,突然笑了:"赔就不必了。正好我那神像也被你撞裂了道缝,除夕夜没地方待。这样吧,我跟你回家过年。"

周福生以为自己听错了:"您、您要跟我回家?"

"怎么,不欢迎?"财神佯怒道,"我可是多少人都请不动的!"

"欢迎!当然欢迎!"周福生喜出望外,连忙把怀里的小财神像放回去,"那这尊..."

"不用拿了,"财神拍拍他的肩,"本尊都去了,还要分神做什么?走吧,天快亮了。"

周福生晕晕乎乎地跟着财神往外走。出了庙门,他才发现财神看起来就是个普通老头,只是那身金袍子在月光下微微发亮。

"财神老爷,您这衣服..."

"哦,这个啊,"财神扯了扯衣襟,"凡人看不见金光,就你这种打了神像的倒霉蛋才能看见。"

周福生讪讪地不敢接话。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,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。

"对了,"财神突然转身,"让我跟你回家,有三个条件。"

周福生连忙点头:"您说!"

"第一,不许主动求财。我给的你才能要,不给的不能讨。"

"第二,必须诚实守信。骗人一次,财运尽散。"

"第三嘛..."财神眯起眼睛,"路上遇到的第一个穷人,你必须帮他。"

周福生满口答应,心里却嘀咕:这大半夜的,哪来的穷人?

刚走到山脚,他们就听见一阵微弱的哭声。路边草堆里蜷缩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,约莫七八岁年纪,冻得嘴唇发紫。

"这..."周福生为难地看着财神。

"去吧,"财神推了他一把,"记住,必须真心实意地帮。"

周福生蹲下身:"小孩,你爹娘呢?"

小乞丐抬起脏兮兮的脸:"死了...饿死的..."

周福生心里一酸,想起自己小时候也差点饿死的经历。他脱下破棉袄裹住孩子:"跟我回家吧,有...有一口吃的分你。"

小乞丐眼睛一亮,紧紧抓住他的袖子。周福生这才想起家里米缸都空了,哪来的吃的?但话已出口,只能硬着头皮带他走。

财神在一旁满意地点头:"不错不错,还是有些善心的。"

三人回到周家村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周福生推开摇摇欲坠的院门,屋里传来林氏剧烈的咳嗽声。

"婆娘,我回来了!"周福生喊了声,又压低声音对财神说,"您老先在外头等等,我跟她解释解释..."

财神却已经大步走进屋里:"解释什么?就说我是你请来的财神呗!"

林氏正挣扎着要下炕,看见进来个老头,惊得又坐了回去:"这、这位是..."

"财神爷!"周福生硬着头皮介绍,"我请回来过年的..."

林氏瞪大眼睛,伸手摸了摸丈夫的额头:"没发烧啊,怎么说胡话?"

小乞丐怯生生地从周福生身后探出头:"婶子,我饿..."

林氏的目光落在孩子身上,母性顿时压过了疑惑:"哎哟,这冰天雪地的...快上炕暖和暖和!"她掀开破被子,把孩子拉上去,完全不顾那身脏衣服会弄脏床铺。

财神自顾自地坐在屋里唯一的椅子上,环顾四周:漏风的土墙、结了蛛网的房梁、空空如也的米缸...他摇摇头,从袖子里摸出三个铜钱,随手一抛。

铜钱落在炕桌上,滴溜溜转了几圈,竟然变成了一小堆。

"去买点年货吧。"财神对目瞪口呆的周福生说,"记住,只能买必需的。"

周福生抓起铜钱数了数,足有二百文!他欣喜若狂,连声答应着往外跑,差点被门槛绊倒。

林氏狐疑地看着财神:"您真是...神仙?"

财神笑而不答,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。林氏突然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,折磨她多日的咳嗽竟然止住了!

"这..."她摸着自己的喉咙,难以置信。

"小病而已,"财神摆摆手,"你男人心术还算正,就是贪了点。这次若能通过考验,你们家的苦日子就到头了。"

林氏听得云里雾里,正要再问,财神却已经闭目养神,不再言语。

周福生一路小跑到镇上,攥着铜钱的手心全是汗。他先买了五斤白面、两斤猪肉,又咬牙花三十文给林氏抓了副便宜药。经过布庄时,他看见一块厚实的蓝布,想着该给那小乞丐做身新衣服...

"不行不行,"他摇摇头,"财神爷说了只能买必需的。"可走出几步,他又折回来,"孩子总不能一直穿那身破衣裳吧?这也算必需..."

犹豫再三,周福生还是买下了那块布,又添了双棉鞋。二百文钱基本花得差不多了,他提着大包小包往家走,心里既满足又忐忑——不知道财神会不会怪他乱花钱。

路过张财主家时,几个长工正在贴春联。张财主看见周福生手里的年货,惊讶地瞪大眼睛:"哟,霉老三发财啦?"

周福生昂起头:"财神爷在我家过年呢!"

张财主哈哈大笑:"做你的白日梦吧!财神爷会去你那破屋子?"

周福生不理他,加快脚步走了。身后传来张财主的嘲笑:"大过年的,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!"

回到家,周福生献宝似的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。财神看了眼那块蓝布,眉头微皱,但没说什么。

林氏已经生起了火,屋里难得有了暖意。小乞丐洗了脸,露出清秀的五官,正乖乖坐在炕角。

"你叫什么名字?"周福生边和面边问。

"狗剩..."孩子小声回答。

"这名字不好,"林氏接过话头,"今天起你就叫...叫来福吧!"

财神突然睁开眼睛:"名中有福,福未必来。叫守诚吧,守着诚信,自有福报。"

周福生和林氏对视一眼,齐声说:"好,就叫守诚!"

小守诚咧开嘴笑了,露出两个小虎牙。

夜幕降临,简陋的茅屋里飘出饺子的香气。周福生把家里那张瘸腿的桌子修了修,摆上难得一见的白面饺子和猪肉炖白菜。财神坐在上首,周福生和林氏分坐两侧,小守诚跪在炕上,眼巴巴地盯着饺子。

"吃吧。"财神动了第一筷子,其他人这才开动。

周福生咬了口饺子,热腾腾的汤汁流进喉咙,他鼻子一酸——三年了,终于吃上了像样的年夜饭。

屋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,寒风呼啸,却吹不散这一室温暖。周福生偷偷瞄着财神慈祥的侧脸,心里盘算着:等过了年,一定要好好求财神爷赐福,让他也过上扬眉吐气的日子...

财神似有所感,转头看了他一眼,目光深邃如潭水。周福生赶紧低下头,假装专心吃饺子。

雪越下越大,覆盖了村庄的贫穷与富贵。在这个不寻常的除夕夜,周福生不知道,他的考验才刚刚开始...

大年初一清晨,周福生是被鞭炮声吵醒的。他睁开眼,发现财神爷已经端坐在屋里那把破椅子上,正笑眯眯地看着他。

"新年好啊,周福生。"

周福生一骨碌爬起来,差点从炕上滚下去:"财神爷早!我、我这就给您煮饺子去!"

财神摆摆手:"不急。先把昨天买东西的账算一算。昨天给你的二百文钱用了多少?"

周福生心里"咯噔"一下,硬着头皮说:“不多不少,二百文钱正好全用完。”

其实昨晚买完东西后,还剩下一文钱,他偷偷的把这枚铜钱藏在了鞋底——财神给的钱能生钱,要是留个"种子",以后不就有花不完的钱了?

"真的全花完了?"财神的声音依然和蔼,眼神却锐利得像能看透人心。

周福生的脸"刷"地白了。

"我说过要诚实守信。"财神叹了口气,"你藏了一文,是不是?"

林氏正在灶台生火,闻言惊讶地转过头:"当家的,你..."

小守诚不知何时醒了,盘腿坐在炕角,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周福生。

"我、我..."周福生额头上渗出冷汗,突然"扑通"跪下,"财神爷饶命!我一时鬼迷心窍..."他从鞋底抠出那枚沾着脚汗的铜钱,双手奉上。

财神没有接,只是问:"为什么藏钱?"

"我想着...要是留个种子,以后就能..."周福生声音越来越小。

"就能有无穷无尽的财富?"财神摇摇头,"周福生啊,金钱如流水,强留不得。该来的自然会来,该走的留也留不住。"

周福生羞愧难当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这时,小守诚突然开口:"周叔,俺娘说过,偷来的锣鼓打不响。"

稚嫩的童音让周福生浑身一震。他想起自己小时候,因为偷了邻居家一个馍,被父亲吊在房梁上打。那天父亲边打边哭:"穷不可怕,怕的是心穷啊!"

"财神爷,我知错了!"周福生重重磕了个头,"以后再也不敢了!"

财神盯着他看了半晌,突然笑了:"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起来吧,把那枚铜钱放回去。"

周福生连忙照做。奇怪的是,当他把那枚铜钱放回布包后,里面的钱眨眼间就涨到了三百文!

"这..."周福生目瞪口呆。

"诚实才有回报。"财神捋着胡子说,"去割斤肉来,今天有客人。"

周福生又惊又喜,揣着钱就往外跑。刚到院门口,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。他推开摇摇欲坠的柴门,只见张财主带着几个家丁气势汹汹地走来。

"霉老三!"张财主老远就指着他的鼻子骂,"昨晚财神庙丢了供品,是不是你干的?"

周福生心里"咯噔"一下,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屋里——财神爷正优哉游哉地喝茶,似乎对外面的动静充耳不闻。

"我、我..."周福生结结巴巴,不知如何回答。承认吧,肯定要挨揍;不承认吧,又违背了财神"诚实守信"的条件。

张财主已经走到跟前,肥胖的脸上横肉直抖:"庙祝说了,昨晚有人看见个驼背溜进庙里,不是你是谁?"他一挥手,"给我搜!"

两个家丁推开周福生就往屋里冲。周福生急了,一把抱住张财主的腿:"张老爷!我承认偷了供品,但..."

"但什么但!"张财主一脚踹开他,"穷疯了的东西,连神仙的东西都敢偷!今天不打断你的腿,我张字倒着写!"

屋里突然传来"哎哟"两声惨叫,冲进去的家丁倒飞出来,摔在院子里直哼哼。所有人都愣住了。

财神爷慢悠悠地踱到门口,手里还端着那杯茶:"大过年的,喊打喊杀多不吉利。"

张财主瞪大眼睛:"你、你是..."

"我是谁不重要。"财神抿了口茶,"重要的是,周福生已经知错了。偷东西固然不对,但知错能改,善莫大焉。"

张财主回过神来,冷笑道:"老东西装神弄鬼!知错?赔得起吗?那供品值三两银子!"

周福生脸色煞白——三两银子,他三年都攒不下这么多钱!

这时,小守诚从屋里跑出来,手里捧着那个装铜钱的布包:"周叔,给。"

周福生颤抖着手接过布包,倒在掌心一数——不多不少,正好三百文铜钱,相当于三两银子。

"这..."他惊讶地看向财神,这不是财神让他拿去卖肉的钱吗?

财神笑而不语。

张财主一把抢过铜钱,掂了掂:"算你走运!下次再敢偷..."他威胁地挥了挥拳头,带着家丁扬长而去。

周福生瘫坐在地上,心里五味杂陈。钱没了,但躲过一顿打,也不知是福是祸。

"后悔说实话吗?"财神问。

周福生想了想,摇摇头:"不后悔。您说过,骗人一次,财运尽散。我...我宁可穷一辈子,也不想再做亏心事了。"

财神满意地点点头:"善。记住今天的话。"

林氏扶着门框,忧心忡忡地问:"财神爷,咱们的年货钱..."

"无妨。"财神从袖中摸出一文钱,放在周福生手心,"去买肉吧,记住,只买需要的。"

周福生捧着那枚铜钱,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:"一文钱...够买肉?"

"够不够,去了就知道。"财神神秘地笑笑。

周福生将信将疑地往镇上走。路过村口时,看见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叽叽喳喳。他本不想理会,却听见有人喊:"快看!河里有东西在发光!"

周福生好奇地凑过去,只见结冰的河面下确实有金光闪烁。孩子们用石头砸开冰面,捞上来一看——竟是一枚金戒指!

"我的!是我先看见的!"

"胡说!明明是我砸开的冰!"

孩子们争抢起来,戒指掉在地上,滚到周福生脚边。他弯腰捡起,发现戒指内侧刻着"张记金铺"四个小字。

"这好像是张财主家丢的..."周福生喃喃自语。前几天确实听说张财主家遭了贼,丢了不少金银首饰。

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他。周福生想起财神"路上遇到的第一个穷人必须帮"的条件,蹲下身问:"你们谁家最困难?"

一个瘦小的男孩怯生生地举起手:"俺爹病了,没钱抓药..."

周福生把戒指递给他:"拿去找张财主换钱给你爹治病吧。记住,就说是捡的,别说具体在哪,免得别人也去冒险。"

男孩千恩万谢地跑了。周福生继续往镇上走,心里暖暖的,连寒风都不觉得冷了。

到了肉铺,他掏出那枚铜钱:"老板,割一斤肉。"

肉铺老板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,闻言嗤笑道:"周霉子,你穷疯了吧?一斤肉三十文,你拿一文钱糊弄鬼呢?"

周福生面红耳赤,正要解释,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。回头一看,竟是张财主!

"他的肉钱我付了。"张财主掏出钱袋,数出三十文递给老板,又额外拿出二两银子塞给周福生,"那枚戒指...是我亡妻的遗物。谢谢你让物归原主。"

原来那男孩拿着戒指去张记金铺换钱,张财主看到后,问清了缘由。不仅给了男孩足够的药钱,还专程来感谢周福生。

"我、我也没做什么..."周福生手足无措。

张财主叹了口气:"以前是我看错你了。能教孩子拾金不昧的人,再穷也值得敬重。"他顿了顿,"对了,你家那位老先生...真是财神?"

周福生不知如何回答,只能含糊地点点头。

张财主肃然起敬:"难怪...那气度就不是凡人!改日我一定登门赔罪!"说完匆匆走了。

周福生提着白得的肉,晕晕乎乎地往回走。路过粮店时,他想起家里快没米了,便用张财主给的银子买了半袋米。

回家的路上,他越想越觉得神奇——明明只给了他一文钱,财神爷却让他既帮助了穷人,又得到了回报。这不正是"金钱如流水"的道理吗?

推开家门,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。小守诚蹲在灶台前烧火,林氏正在炒菜,财神爷则坐在桌边...数钱?

周福生定睛一看,差点惊掉下巴——桌上堆满了铜钱,少说也有几千文!

"这、这是..."

"你诚实守信的回报。"财神笑呵呵地说,"不过记住,这些钱要用在该用的地方。"

周福生连连点头,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剩下的银子:"财神爷,张财主给的..."

"你自己留着。"财神摆摆手,"那是你善心的回报,不归我管。"

晚饭格外丰盛:红烧肉、炒鸡蛋、白菜炖豆腐,还有白米饭。周福生吃得满嘴流油,觉得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。

饭后,财神把周福生叫到院里。夜空中繁星点点,远处偶尔传来鞭炮的响声。

"周福生,今天你表现不错。"财神的声音难得的严肃,"但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。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都要守住本心。"

周福生郑重点头:"财神爷放心,我记住了。"

财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回屋了。周福生站在院子里,心里既期待又忐忑。他不知道财神所说的"更大考验"是什么,但他隐约感觉到,自己的人生正在发生奇妙的转变...

第二天一早,周福生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他揉着眼睛打开门,只见十几个村民挤在院外,个个手里提着礼物。

"周大哥!听说财神爷在你家?"

"周老弟,咱们乡里乡亲的,能不能请财神爷去我家坐坐?"

"福生啊,婶子从小看你长大..."

周福生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,不知如何是好。这时,财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

"告诉他们,正月十五元宵节,我会在村口老槐树下布施福缘。有缘者自得之。"

周福生连忙转述。村民们欢天喜地地走了,礼物却堆满了半个院子。

关上门,周福生挠着头问:"财神爷,您真要布施福缘啊?"

财神笑而不答,只是指了指正在扫地的小守诚:"这孩子与我有缘,我想收他为徒,你意下如何?"

周福生和林氏面面相觑。他们虽然舍不得这个懂事的孩子,但更不敢违逆财神的意思。

"全凭财神爷做主..."周福生低声说。

小守诚却放下扫帚,恭恭敬敬地给财神磕了三个头:"师父在上,受徒儿一拜!"

财神开怀大笑,扶起孩子:"好徒儿,从今日起,为师教你'生财有道'!"

周福生看着这一幕,心里既高兴又酸楚。高兴的是守诚有了好归宿,酸楚的是...他偷偷看了眼桌上的钱财,暗想:财神爷是不是快要离开了?如果他走了,这些钱会不会也消失?
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他就听见财神意味深长地说:"周福生,钱财乃身外之物,得之勿喜,失之勿忧。"

周福生羞愧地低下头,却忍不住又瞟了眼那堆铜钱...

正月十五一大早,周家村就热闹非凡。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下挤满了人,连外村的都来了不少。周福生站在人群最前排,怀里抱着小守诚,林氏紧紧攥着他的衣角。

"财神爷真会来吗?"林氏小声问。

周福生还没来得及回答,天空突然飘下一阵铜钱雨!金灿灿的铜钱从槐树枝叶间簌簌落下,人群顿时炸开了锅。

"财神显灵了!"

"是我的!别抢!"

"哎哟!谁踩我脚了!"

人们疯抢着地上的铜钱,推搡、叫骂、哭喊声混作一团。周福生护着林氏退到一旁,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混乱场面。

小守诚却突然从他怀里跳下来,跑到槐树下,仰头喊道:"师父!这样不对!"

铜钱雨应声而止。财神爷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树梢,金袍在晨光中熠熠生辉。他叹息一声:"世人多贪,奈何奈何。"

村民们这才发现财神,纷纷跪地磕头。财神飘然落地,摸了摸小守诚的头:"徒儿说得对,这样布施只会助长贪念。"他转向众人,"今日有缘者,每人只得一文。"

说罢,他袖中飞出数百枚铜钱,精准地落入每个人的掌心,不多不少,正好一人一枚。有人偷偷伸手想多拿,那铜钱却像长了腿似的从指缝溜走。

周福生也得到了一枚。这铜钱与寻常不同,上面刻着"知足常乐"四个小字。

"回家吧。"财神对周福生说,"我该走了。"

周福生心头一紧:"您...要走?"

"缘聚缘散,自有定数。"财神牵起小守诚的手,"记住我们的约定。"

没等周福生再问,财神和守诚的身影就渐渐淡去,最终化作一缕金光消散在晨风中。周福生揉了揉眼睛,要不是掌心那枚特殊的铜钱,他几乎要以为这一切都是场梦。

回村的路上,村民们围着周福生七嘴八舌:

"福生啊,财神爷在你家住了半个月,肯定给你留了不少宝贝吧?"

"周大哥,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有发财的路子别忘了兄弟!"

"周老爷,我家闺女年方二八,模样周正..."

周福生支支吾吾地应付着,拉着林氏快步往家走。推开院门,两人都愣住了——院子里堆满了铜钱,像座小山似的在阳光下闪闪发光!

"这、这是..."林氏腿一软,差点坐在地上。

周福生连忙关紧院门,插上门闩。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钱堆前,抓起一把铜钱,沉甸甸的触感告诉他这不是幻觉。

"财神爷留下的..."他声音发颤,"可、可这也太多了..."

林氏突然抓住他的胳膊:"当家的,财神爷说过,这些钱要用在该用的地方。咱们不能乱花啊!"

周福生点点头,却忍不住心潮澎湃。他蹲下身,开始一枚一枚地数起来。数到一千文时,他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——钱堆似乎没有变少!

"婆娘,你看..."他又数出一千文,钱堆依然如故。

林氏瞪大眼睛:"这、这钱会自己变多?"

接下来的日子像梦一样。周福生用这些钱还清了所有债务,买了三十亩好田,翻新了房子,还给林氏置办了几身新衣裳。村里人见他发了财,态度全变了。"霉老三"的绰号再没人叫,取而代之的是恭敬的"周老爷"。

张财主亲自登门道歉,还带来两坛好酒:"周老弟,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!听说你家侄女年方十五,我儿子正好..."

周福生婉拒了提亲,但收下了酒。当晚,他醉醺醺地躺在崭新的雕花大床上,对林氏说:"你看见张胖子那副嘴脸没?恨不得给我舔鞋底!哈哈哈..."

林氏却忧心忡忡:"当家的,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。财神爷的钱不是白拿的,他说过还有考验..."

"怕什么!"周福生一挥手,"咱们又没偷没抢,是财神爷自愿给的!"

第二天,周福生雇了五个长工耕种新买的田地。他穿着绸缎衣裳,背着双手在田埂上巡视,活脱脱就是当年的张财主。路过王婶家时,他听见那婆娘正训斥孩子:"再不好好读书,将来就跟周...就跟周老爷一样当土财主!"

周福生气得脸色铁青,转念一想又笑了——这不正是承认他出息了吗?

一个月后,周家的财富已经翻了几番。铜钱似乎取之不尽,周福生索性在院里挖了个地窖专门存钱。他出手越来越阔绰,镇上酒楼成了常客,还从张财主那里买了匹高头大马代步。

林氏劝他:"当家的,财神爷说过要帮助穷人..."

"我怎么没帮?"周福生不服气,"王老汉家房子塌了,不是我出钱修的?李寡妇儿子病了,不是我请的郎中?"

"可你最近光顾着自己享受..."林氏小声嘀咕。

周福生不耐烦地摆摆手:"行了行了,明天我就去施粥,总行了吧?"

第二天,周福生果然在村口支起粥棚。消息一传开,十里八乡的穷人都来了。周福生坐在太师椅上,看着衣衫褴褛的人们排成长队,心里涌起一股优越感。

"别挤别挤,人人有份!"他高声宣布,仿佛自己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。

就在他志得意满时,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队伍末尾——是当初那个小乞丐守诚!孩子依然穿着破旧衣裳,小脸脏兮兮的,但眼睛却亮得出奇。

周福生连忙起身迎上去:"守诚?你怎么...财神爷呢?"

守诚摇摇头:"师父让我来传句话——'守诚就是守心'。"说完,他转身就跑,眨眼间就消失在人群中。

周福生愣在原地,反复琢磨这句话的意思。突然,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他——他冲回家,打开地窖一看,顿时面如土色:铜钱停止增长了!

"怎么会这样?"他疯了似的把铜钱倒出来数,确实,数量固定在了八千六百文,再没有增加一枚。

林氏闻声赶来,见状叹了口气:"当家的,财神爷的考验来了。"

周福生额头渗出冷汗:"怎么办...这些钱用一点少一点..."

"该用的就用,"林氏劝道,"财神爷不是说过吗?金钱如流水..."

"你懂什么!"周福生突然暴怒,"这些钱是咱们的命根子!从今天起,谁也别想再要到一个子儿!"

林氏被丈夫狰狞的面孔吓到了,默默退了出去。

当晚,周福生翻来覆去睡不着。他悄悄起床,摸黑装了满满一袋铜钱,藏在了灶台下的暗格里。

"留个后手..."他自言自语,"万一钱花光了..."

第二天一早,村里来了个衣衫褴褛的老道士,挨家挨户化缘。轮到周家时,周福生正要拒绝,林氏却已经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,还加了两块腊肉。

"道长请用。"林氏恭敬地说。

老道士却不接饭碗,直勾勾地盯着周福生:"施主,可记得'守诚就是守心'?"

周福生心头一跳:"你...你是..."

老道士摇摇头:"贫道只是个传话的。有人让我告诉你:'私藏一文,尽散千金'。"

说完,老道士转身就走。周福生愣了片刻,突然想起什么,冲到灶台下一摸——暗格里的钱袋不见了!

他慌忙打开地窖,顿时瘫坐在地——地窖空空如也,八千多文钱不翼而飞!

"钱...我的钱..."周福生面如死灰,浑身发抖。

林氏闻声赶来,看到空地窖反而松了口气:"当家的,这是好事啊!"

"好个屁!"周福生歇斯底里地吼道,"咱们又变成穷光蛋了!"

"可咱们本来就不该有这些钱,"林氏平静地说,"财神爷给的钱,财神爷收走,天经地义。"

周福生红着眼睛瞪她:"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?"

林氏委屈得直掉眼泪:"当家的,你变了...从前咱们穷是穷,可你从不会这样对我说话..."

周福生愣住了。是啊,从什么时候起,他变得这么刻薄?是穿上绸缎衣裳的那一刻?还是坐在粥棚太师椅上的时候?

他颓然坐在地上,抱着头喃喃自语:"完了...全完了..."

就在这时,院门被敲响了。周福生拖着沉重的脚步去开门,只见张财主带着几个家丁站在外面,脸色阴沉。

"周福生,"张财主直呼其名,"听说你破产了?"

周福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:"张老爷说笑了,我..."

"别装了!"张财主冷笑,"全镇都知道你的钱一夜之间全没了!"他一挥手,"把欠我的二十两银子还来!"

周福生傻眼了:"我、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?"

"上个月你买我那匹马的银子,"张财主掏出一张借据,"白纸黑字写着呢!"

周福生接过一看,差点气晕过去——那根本不是他的笔迹!可按下的手印却千真万确是他的...

"这、这是伪造的!"他愤怒地喊道。

张财主狞笑:"告官去啊!看县太爷信你这个穷鬼还是信我!"

周福生这才明白过来——张财主早就设好了圈套,就等他落魄的这一天!

"我...我现在没钱..."他低声下气地说,"宽限几日..."

"没钱?"张财主环顾周家崭新的院落,"那就拿房子和田地抵债!"

林氏冲出来护在丈夫身前:"张老爷,您行行好..."

"滚开!"张财主一把推开她,"明日午时之前不还钱,就等着吃官司吧!"

看着张财主扬长而去的背影,周福生如坠冰窟。他这才明白财神说的"更大的考验"是什么——不是贫穷时的坚持,而是富贵时的操守!

"当家的,怎么办?"林氏泪流满面地问。

周福生握紧拳头,突然想起什么,冲进屋里翻箱倒柜。最后在炕席下找到了那枚刻着"知足常乐"的铜钱——这是他唯一没舍得花掉的财神铜钱。

"还有希望..."他喃喃自语,"守诚就是守心...我明白了!"

他拉着林氏跪在院中央,双手捧着那枚铜钱,虔诚地祈祷:"财神爷,我知错了!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..."

一阵风吹过,铜钱微微发热。周福生惊喜地抬头,却什么也没看见。就在他失望之际,耳边突然响起小守诚的声音:

"周叔,师父说,真心悔过者,当自食其力。明早鸡鸣时分,去你第一次见到我的地方..."

周福生猛地转头,四周空无一人。但希望已经在他心中重新燃起——无论明天等待他的是什么,他发誓这次一定要守住本心!

鸡叫头遍,周福生就摸黑起床了。林氏执意要跟他一起去,两人轻手轻脚地出了门。晨雾像纱帐一样笼罩着村庄,打湿了他们的衣襟。

"当家的,到底是去哪?"林氏小声问。

"河边,"周福生攥着那枚铜钱,"就是第一次遇见守诚的地方。"

路过张财主家时,几条恶犬狂吠起来。周福生加快脚步,心里盘算着:张财主给的期限是今天中午,如果财神爷不帮忙,他们就得流落街头了。

河边的雾气更浓了。周福生眯着眼睛在草丛中寻找,却不见小守诚的身影。只有河水哗哗地流着,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。

"难道...财神爷不管我们了?"周福生双腿一软,跪在河滩上。

林氏突然指着水面:"当家的,你看!"

河中央有块凸起的石头,上面似乎放着什么东西。周福生二话不说脱了鞋袜就要下水。

"小心!"林氏拉住他,"春水寒着呢!"

周福生摇摇头:"顾不上那么多了。"他咬着牙踏入水中,刺骨的寒意立刻从脚底窜到头顶。河水没到大腿时,他终于够到了那块石头——上面放着一块普普通通的鹅卵石,底下压着张字条。

周福生哆哆嗦嗦地回到岸上,和林氏一起看那字条,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:"金石头换真心,真心换金石。"

"这...什么意思?"周福生翻来覆去地看那块鹅卵石,灰不溜秋的,毫无特别之处。

林氏突然"啊"了一声:"当家的,你手流血了!"

周福生这才发现掌心被石头划了道口子,血滴在石头上,竟然慢慢渗了进去!更神奇的是,石头开始变色——从灰暗逐渐变成金黄色,最后成了一块金光闪闪的"金石头"!

"这、这..."周福生舌头打结,差点把石头扔出去。

林氏也惊呆了:"点石成金?"

周福生突然想起什么,掏出那枚铜钱对比——颜色质地一模一样!他恍然大悟:"财神爷给咱们留了条活路!"

回家的路上,周福生小心翼翼地把金石头裹在手帕里,时不时打开看看,生怕它变回去。路过村口时,几个早起的村民好奇地凑过来:

"周老爷,这么早去哪啊?"

"听说您欠了张财主钱?要不要兄弟借你点儿?"

言语间的讥讽再明显不过。周福生懒得理会,拉着林氏快步走开。背后传来哄笑声:"还当自己是老爷呢!穷鬼一个!"

到家后,周福生关紧门窗,把金石头放在桌上仔细端详。阳光下,石头闪烁着诱人的金光,掂在手里沉甸甸的。

"至少值五十两银子,"周福生兴奋地说,"够还张财主的债了!"

林氏却皱起眉头:"当家的,字条上说'金石头换真心',会不会..."

"管不了那么多了!"周福生打断她,"中午之前不还钱,咱们就得睡大街!"

正说着,院门被敲响了。周福生慌忙把石头藏进怀里,开门一看,竟是镇上当铺的刘掌柜!

"周老爷,"刘掌柜拱手笑道,"听说您手头紧,特来帮忙。"

周福生警惕地问:"你怎么知道我缺钱?"

刘掌柜笑而不答,小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扫视:"听说您得了件宝贝?可否让在下开开眼?"

周福生心里一紧——消息传得这么快?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。

刘掌柜眼中精光一闪:"果然有!周老爷,价钱好商量!"

林氏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袖子,周福生会意,摇头道:"刘掌柜听错了,我家哪有什么宝贝。"

刘掌柜不甘心,压低声音:"一百两!现银!"

周福生倒吸一口凉气——这可比他估计的多一倍!但想起字条上的话,他还是摇头拒绝。

刘掌柜悻悻地走了,临走时丢下一句:"张财主可不是好惹的,周老爷好自为之!"

关上门,周福生的手不自觉地发抖。一百两啊,足够他们买地盖房,重新过上好日子...

"当家的,"林氏轻声说,"我有个主意。"

她从箱底摸出个布包,层层打开后,露出一支银簪——这是她唯一的嫁妆,最困难时都没舍得当掉。

"咱们去县城摆个小吃摊吧,"林氏眼中闪着光,"你有力气,我会做饭,总饿不死。"

周福生看着妻子粗糙的手和那支磨得发亮的银簪,鼻子一酸。当年娶亲时,他许诺要让林氏过上好日子,如今却...

"好!"他抹了把脸,"咱们靠双手吃饭!"

正午时分,张财主带着家丁气势汹汹地来了。周福生早已等在院中,手里捧着那块金石头。

"张老爷,二十两银子我拿不出,但这块金石头值五十两,够抵债了。"

张财主眼睛一亮,抢过石头又是咬又是掂,最后狐疑地问:"哪来的?"

"河边捡的。"周福生实话实说。

张财主眼珠一转:"谁知道是真是假?万一是铜块刷了金粉呢?"

"你可以验..."

"少废话!"张财主突然变脸,"要么现在还现银,要么立刻搬出去!"

周福生这才明白,张财主根本不在乎钱,就是要逼他走投无路!

就在僵持之际,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:"这块石头我出一百两买!"

众人回头,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陌生商人站在门口,身后跟着两个小厮。商人走进院子,从张财主手中拿过石头,仔细看了看,满意地点头:"上好的狗头金,一百两,现银!"

张财主脸色变了:"等等!这石头是他的抵债物,已经归我了!"

商人挑眉:"哦?债多少?"

"二十两!"周福生赶紧说。

商人当即掏出二十两银子扔给张财主:"债我替他还了。石头归我,再给他八十两。"说着,又取出一锭大元宝递给周福生。

周福生手直发抖,不敢接。林氏突然站出来:"这位老爷,实不相瞒,这石头今早还是普通的..."

"婆娘!"周福生急得去捂她的嘴。

商人却哈哈大笑:"诚实!我就喜欢诚实人!"他凑近周福生,压低声音,"其实我知道,这是财神爷的点金石,对吧?"

周福生大惊:"你...你是谁?"

商人笑而不答,只是说:"一百两你嫌少?那我出五百两!"

五百两!周福生眼前一黑,差点晕过去。这么多钱,足够他们富足地过完下半生...

林氏突然跪下:"这位老爷,石头您拿走,钱我们不要。只求您告诉我,守诚那孩子还好吗?"

商人愣住了,表情渐渐柔和。他扶起林氏,轻声道:"好心肠的妇人..."

话音未落,商人的模样开始变化——锦袍变成金袍,面容变成了财神爷!张财主和家丁吓得跪倒在地,连连磕头。

"周福生,"财神爷微笑道,"你终于通过了考验。"

周福生结结巴巴地问:"什、什么考验?"

"贪念的考验。"财神爷一挥手,那块金石头变回了普通鹅卵石,"你以为我要教你点石成金?错了。真正的点金术在这里——"他指了指周福生夫妇的手,"勤劳的双手,才是永不枯竭的财富之源。"

小守诚不知从哪里蹦出来,笑嘻嘻地说:"周叔,恭喜你守住诚心了!"

周福生这才恍然大悟——从商人到张财主逼债,都是财神设的局!

财神爷捋着长须说:"周福生,你虽曾迷失,但终归找回了本心。今日起,你家的米缸会常满,田地会丰收,只要勤劳,必能温饱。"

周福生和林氏跪地拜谢。财神爷又转向抖如筛糠的张财主:"至于你...为富不仁,欺压乡里..."他一挥袖,张财主腰间的钱袋突然飞出来,里面的银子哗啦啦掉在地上,全都变成了石头!

"不!我的钱!"张财主惨叫。

"记住,"财神爷厉声道,"不义之财,终如粪土!"说完,他牵起小守诚的手,化作金光消失了。

张财主瘫坐在地,面如死灰。周福生有些不忍,捡起那块变回原样的鹅卵石递给他:"张老爷,拿去做个纪念吧。"

张财主一把打掉石头,哭嚎着爬走了。周福生摇摇头,捡起石头揣进怀里:"好歹是财神爷摸过的东西..."

三个月后,周家村口多了间小吃摊。周福生负责挑水劈柴,林氏掌勺,卖的葱油饼和酸辣汤十里八乡都有名。生意越来越好,他们便租了间小店面,取名"诚心小吃"。

奇怪的是,自从用了那块鹅卵石压咸菜缸,他家的咸菜格外爽脆,生意更是红火。有人出高价要买那块"财神石",周福生总是笑着摇头:"不卖不卖,这可是镇店之宝!"

一年后的除夕夜,周福生和林氏坐在温馨的小屋里包饺子。桌上供着财神像,香炉里青烟袅袅。

"当家的,"林氏突然说,"我好像...有了。"

周福生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,喜得差点打翻饺子盆:"真的?我要当爹了?"

林氏红着脸点头。周福生手舞足蹈地转了几圈,突然想起什么,从怀里掏出那枚"知足常乐"的铜钱,郑重地放在香案上。

"财神爷,谢谢您..."他声音哽咽,"我们一定好好教孩子,做人要诚实守信,知足常乐..."

窗外,雪花静静地飘落。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,新的一年就要来了。

不知是不是错觉,周福生似乎听见风中传来小守诚的笑声,还有财神爷那熟悉的念叨:

"世人皆求财,不知财在勤中来。点石成金何足奇,点勤成富才是才..."